淮滨历史上出过两名“宰相”,其一,虞丘子名沈尹茎,期思县虞丘郭(今淮滨县北庙集)人,在楚庄王剿灭斗椒越之后,出任楚国令尹(楚相);其二,孙叔敖期思县城郊区(今淮滨县期思镇)人,虞丘子的继任者。本文原名《虞丘子举荐孙叔敖》,作者依据历史记载,演绎了虞丘子寻访贤才(孙叔敖)、培养贤才、举荐贤才及让位贤才的过程。
两千多年前,楚国期思县。
那是一个冬日,阵阵北风,寒意凛冽,落叶伴随着尘土漫天飞舞。
期思县城外,期思河南岸二里多地,有一群农工正在开挖水塘。他们个个衣衫单薄且破烂不堪,汗珠却顺着脸颊不停滴落,大家热情高涨,干劲十足。其中有个年轻人,面容清瘦,衣着整齐,并不像其他人忙着干活,而是拿着一根竹竿在那儿指指点点,时蹲时站,这儿看看,那儿瞧瞧,比比划划,有时也跟工人们说些什么。
这个年轻人叫孙叔敖,祖祖辈辈,居住于此。他年幼时,父亲便去世了,母亲靠给富人家里浆洗缝补,维持生计少年时的他,便开始打柴卖柴,贴补家用。母子二人相依为命,艰难度日。
一日,他在河边打柴时,忽然听见草丛中悉悉索索的声音,他循声望去,大吃一惊!一条蛇快速地向他袭来!这条蛇长着两个头,四只眼睛,吐着两条长长的信子。早前听村里老人说河边有双头蛇,他还不信,没想到今天竟让他碰上了!
听说谁要是看见了这双头蛇就必死无疑。“逃是逃不了了,况且逃掉了不也是死吗?”孙叔敖想,“不如先杀了它,我死了,也决不让这家伙再害人”。说时迟,那时快,孙叔敖抄起一根木棍,狠狠地向那家伙两头打去,不等双头蛇反应过来,又迅速搬起石头砸碎了它的脑袋。随后,挖了一个深坑,把它深埋在那里。
做完这些,孙叔敖再也无心打柴,胡乱地将地上的枯枝捆了一下,扛在肩上,回了家。
母亲看见孙叔敖回来的比往日早地多,双眼无神,也无言语。到了吃饭的时候,喊孙叔敖吃饭。孙叔敖随便应了一声,坐在那里也不动弹。“敖儿,怎么了?是生病了吗?”母亲关切地问道。
听见母亲问话,孙叔敖“扑通”一声跪下来,哇哇大哭起来:“母亲,我快要死了,以后谁养活你呀?”
“傻孩子,平白无故地你怎么会死呢”?母亲问道。
孙叔敖说:“我今天碰见双头蛇了,听人说看见双头蛇就活不成了”。
“那蛇呢”?
“我怕以后再有人看到它,就把它打死了,埋了”。
“我听说有阴德的人,上天一定会回报他大福,放心吧,敖儿,你一定死不了,说不定还会有大富贵呢”!
未及弱冠,孙叔敖便开始开荒种地。他通过观察发现,当庄稼需要雨水浇灌的时候,老天爷偏偏不下雨;不需要雨水的时候,又哗哗地连下好几天,雨水就白白地流走了,能不能把雨水留住,等到庄稼需要的时候拿来用呢?
于是,他在农活之余四处走走转转,下雨的时候,别人都在屋里躲雨,他却带上斗笠披上蓑衣,拿根棍子往地里跑。旁人笑他是个傻子、疯子。他却通过察地理观水势,渐渐有了一个大胆而清晰的想法——建造陂塘。
这可不是一个人能干成的活。于是,他找到当时期思县的最高长官——县公,陈说建造陂塘的种种好处、如何建造,需要多少人工、多少钱粮等等。少年孙叔敖遇见了他的第一个伯乐,清正廉明的县公听完孙叔敖的论述后,立即任命孙叔敖为少司马,专门负责陂塘建造事宜。
他们商议决定第一年先建造两个陂塘,看看效果。县里负责征集劳工钱粮,孙叔敖则负责工程选址、规划、设计、现场施工等等。经过一冬一春的艰苦努力,建成了两个较大的陂塘。
来年春雨秋旱,这两个陂塘起了很大的作用。春天大雨来时,将陂塘灌满,秋天大旱,放水灌溉,别的农田大都减产或绝收,只有经过灌溉的农田反而增产了,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收获,老百姓交口称赞。
县公看见获得这么多的效益,在第二年提前准备,利用秋冬的农闲时间,大批征调劳力,几个地方同时开工。由孙叔敖巡回指导,大造期思陂。
这天中午,孙叔敖正在工地上给农工讲解。有一个年轻人往工地东边一指,对孙叔敖说:“少司马大人,你看!”孙叔敖顺着年轻人手指的方向看去,远远地有个穿着华贵的人向这里走来。孙叔敖让大家继续干活,他自己则快步迎了上去。
来者一个是老人,看上去有五十多岁,富商打扮,花白胡须飘洒胸前,面容清瘦矍铄,双目炯炯,透着精明强干。
孙叔敖深施一礼,拱手问道:“先生高姓大名?来此有何指教?”
“呵呵,老朽姓沈,本县虞丘台人,来这里是想拜访一个叫孙叔敖的人,”老者答道。
“阁下莫非是令尹沈大人?”孙叔敖问罢,不等老人回答,立即就要行跪拜礼。老人一把拉住他,“不必多礼,你就是孙叔敖吧?”
来者正是楚国令尹沈尹茎。他在期思县可是大名鼎鼎,他家住期思县虞丘台,距离期思县城四十多里。年轻时在吴国与楚国之间游历多年,后来在楚国沈县任县公,因政绩卓著,被楚庄王任命为令尹。
前不久沈令尹接到期思县公的汇报,说本地出了个叫孙叔敖的年轻人,善于开陂挖塘,兴修水利,提高产量,已经见到了很好的效益。他便向楚庄王请旨说要回乡省亲,顺便考察沿途政风民风。
一路风尘,到家后又听家人说起当地的新鲜事儿:孙叔敖这人真有能耐,虽是一个穷老百姓,却能够调动人力挖塘建陂,开始大伙都不信,没想到他居然干成了,还取得了好收成,连县公都佩服他。沈令尹决定到工地上看一看,他一不骑马二不坐轿,独自一人,一路赏玩家乡的田园风光,一路打探,来到了孙叔敖所在的工地。
沈令尹见孙叔敖道破他的身份,也不隐瞒,吩咐他不要声张,二人来到工地边上。孙叔敖向令尹介绍工地情况,陂址选在一大块高地上相对较洼的地方。这样选址好处是:这块高地上的雨水都能通过水沟进入陂塘,储存起来,等到天干时打开出水闸门,水就能通过水沟自流进入较洼的农田。当雨水过多时也可以将水引入河道排出。
接着孙叔敖指着工地详细地向沈令尹介绍:哪里是引水沟,哪里是出水沟。工程需要多少劳力多少时日多少钱粮等等,沈令尹频频点头。最后,沈令尹说道:“这个工地的情况我已经知晓,这里也不是谈话之地,我们不如到城里找个地方,继续谈谈。”
孙叔敖向民工的头交代了几句之后,就跟随沈令尹一起到城里一个饭馆,找了一个雅间,坐下来。
沈大人问:“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呀?”
孙叔敖答道:“我幼年丧父,与老母相依为命,去年母亲又不幸病故,如今我是孑然一身。”
“你怎么会想到建造陂塘呢?”
“民以食为天,只有地里多打粮食,老百姓才能吃饱肚皮呀!”孙叔敖答道:“我看到春夏季节经常下大雨,雨水沿河而下,白白地流走了。过段时间不下雨了,庄稼需要水了,却找不到水了,我就想到要建造陂塘,留住雨水,灌溉农田。”
接着孙叔敖用手指蘸水在桌子上画起了设计图,并介绍他的设计思想。他通过观察瓜的长势上得到启发,把陂塘用沟渠连接起来,就形成了“长藤结瓜”的模式,这个“瓜”就是陂塘,建造一连串的陂塘,主河道就是“长藤”,中间连接的沟渠就是枝蔓。
这样一来水流贯通,可灌可排。当雨水丰沛时,高处的雨水经过陂塘排出进入河道,避免了对洼田的冲击,可以减少洼田的涝灾。当天旱缺水时,又可以将陂塘中的水放入洼田,实现自流灌溉。
二人相谈甚欢,末了沈令尹对孙叔敖说:“我少年游学,中年为官,如今为相,一路走来阅人无数。你孙叔敖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,将来必能成就一番作为。但眼下你还需要游历和磨练,这样吧,等你把这几个陂塘建好后,就到郢都找我吧,我在郢都等你。”此时的孙叔敖并不知道,这次的谈话,已经让命运的齿轮转动起来。
过了新年,期思县的几个陂塘已经完工。孙叔敖便找到县公,辞去了少司马的职务。
在那个风和日丽繁花似锦的春天,孙叔敖从期思县出发了。没有车马,无人送行,更不用说随从和游伴。有的只是一个简单的行囊,孙叔敖满怀匡扶天下的理想,独自一人,向着郢都的方向走去。
他并不急于赶路,每到一个村庄集市都要停下来,听听看看了解一下风土人情;每逢山川河流,也要仔细观察。没人知道他这一路走来,经历了什么样的风雨,又有哪些际遇。历经三个多月的跋涉,他终于来到了郢都。
郢都的繁华与热闹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,虽然如此,令尹府并不难找。虽然守门人看不上这个衣着破旧,面容清瘦的年轻人,但听说他是从期思县来的,还是进去给他通报了。令守门人想不到的是,令尹大人闻报居然大喜过望:“哈哈,这家伙怎么才来呀!”还居然忙不迭地亲自迎了出去。
从此,孙叔敖就住在了令尹府里,日常就帮助干一些抄抄写写的工作,这使他得以接触大量的书籍(竹简)。沈令尹每次下朝回来,就和孙叔敖谈谈朝堂上发生的大小事情,也探讨一些解决办法。臧否时事,畅谈古今,甚至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。有名人政要来访,必让孙叔敖参与接待,有时也带他出去拜访一些重要人物。
如此,过了三年。可惜那时候楚庄王刚刚即位,正是他“三年不飞,一飞冲天”韬光养晦的三年,沈令尹始终没有机会推荐孙叔敖。一天,沈尹茎对孙叔敖说:“昨天县公来信,想让你回去,今冬明春他们要修建几个大的陂塘,需要你去主持工作,县公还说给你定了门亲事,让你回去看看。”
孙叔敖说:“我还想在你这里继续学习深造啊!”
沈令尹说:“深谋远虑,制定大政方针,令君主上可称王天下,下则称霸诸侯,我不如你。迎合世俗,混迹官场,取悦主上,你不如我。大王是雄才大略之人,现在只是韬光养晦,并非外人所谓的昏庸无能之辈。为今之计,你不如暂回期思种地,一方面协助县公修建陂塘造福乡里,另一方面要继续磨练性情。”
孙叔敖诺诺连声。沈尹茎见他似乎有话没说,就对他说:“你放心回去,不要气馁,更 不要妄自菲薄,你前程远大,总有出头之日。”
楚庄王最宠爱的妃子是樊姬,她是樊国的公主,十四岁嫁给楚庄王,美丽聪明,是楚庄王的贤内助,她对于楚庄王不亚于后世的长孙皇后之于唐太宗,大脚马皇后之于朱元璋。
又一次快半夜了,楚庄王才回到后宫。樊姬说: “大王操劳国事,日理万机,但也要注意身体呀!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后宫呢?”
“哈哈,你不知道呀”,庄王意犹未尽的说:“今天我和贤臣畅谈,感觉非常高妙,不知不觉就很晚了。”
“大王今天和哪位贤臣畅谈呀?”
“还有哪位?”庄王说,“就是沈尹茎令尹呀,这老先生上知天文,下知地理,中晓人和,学贯古今,我今天是大有收获呀!”
“我当时什么贤臣呢,原来是他呀,”樊姬掩口而笑道。
“怎么?你不服?”
“我怎敢呀,”樊姬正色说道:“臣妾伺候大王,沐浴更衣铺床叠被十一年了,我经常在梁国和郑国搜选美女进献给大王,到现在能与我并列齐肩的有十来个吧,比我强的也有两三个。难道我不想得到大王的专宠吗?是不敢以自私的愿望遮挡别人的美貌和能力,想让大王多见多知呀。”
樊姬顿了顿,见庄王微微点头,便继续说道:“大臣辅助君王就像妻妾伺俸丈夫一样,应该向大王推荐贤能的人。以楚国地域之广,人杰地灵,怎会没有贤能之人呢?沈令尹贤名在外,人称其虞丘子,但他任令尹十多年来,一没有举荐贤人,二没有赶走小人,他有什么贤德可言呢?”
第二天上朝议事时,楚庄王就把夫人樊姬的话告诉了虞丘。虞丘满脸羞愧,立即起身后退,向庄王深施一礼,说道:“大王,娘娘说的极是。臣听说,奉公行法,可以得到荣宠;能力差德行薄,不能期望高位;不以仁智扬名,不得显耀光荣;才能不显著,就不能占据重要的职位。我担任令尹以来,国家没有治理好,争讼之事没有止息,有才德的士人没有升迁,邪恶得不到声讨制裁。我久居高位,妨碍众贤仕进之路,空食俸禄而不治事,贪欲永无满足,我的罪责应当交给廷理来审查处理”。
楚庄王吃惊地看了虞丘一眼,深恐是自己的话伤害了他,笑了笑说道:“这不过是寡人与樊姬的闺房玩笑话而已,你何必当真呢。你辅佐寡人,使寡人能够在中原有一席之地,政令推行到僻远的地域,声闻诸侯。这都是您的功劳呀!”虞丘感慨地说:“感谢大王的厚爱。不过,我听人说,长久固守官位是贪,不推荐贤能的人是欺君,不让官位给他人的是不廉洁。以上三件事都不能避免的是不忠。君王又何必用不忠诚的大臣呢?况且臣已经年迈,精力不济,无法再辅助大王了,我坚决要辞去令尹一职。”
庄王见他言辞恳切,便问道:“什么人能接替你的职务呢?”
虞丘说:“大王恕罪,我私下里选中一个叫孙叔敖的年轻人,是期思县的一个农夫,虽然其貌不扬却富有才能,又亚圣大贤的资质,不贪图荣华富贵,对权力美色也没有欲望。如果大王相信臣,选拔他担任令尹,则楚国大治指日可待,定能让士民安居乐业,使我们楚国繁荣昌盛,助大王成就霸业。”
楚庄王立即派虞丘用庄王的车驾仪仗,到期思县迎请孙叔敖为楚国令尹。同时赐给虞丘三百户的采地,又封他“国老”的称号。
不久,虞丘子的管家仗势欺人,打死人命,触犯法律,孙叔敖毫不留情,立即逮捕并将其斩首。虞丘子不怒反喜,他拜见楚庄王说道:“臣曾说孙叔敖可以主持政务,,奉行国法而不结党营私,实施刑罚而不歪曲事实,不是公平正直吗?”
庄王曰:“这都是老夫子您的功劳呀!”

